Evil is a Point of View

just11256

最近，Juno 終於推出了《結》的 MV，但迴響不大，所以決定嘀起心肝撰寫此碟評。



在開始之先，必須來一個利申：我是麥浚龍的「忠粉」，即忠實地支持他的粉絲，所以我的評論必定存在不少的偏見。但更令我羞愧的是，我對他的認識其實很淺薄，只認識「神級期」的數張專輯（即《天生地夢》、《無念》、《柔弱的角》），甚至連執導處女作《殭屍》也因電影評級問題而沒看過。有關麥浚龍的整個音樂歷程，我還是不要班門弄斧，詳情可看此殷琦寫的文章。

評他的專輯是非常危險的，因為大家都知道他的神級地位是公認且不可撼動的，所以我把專輯反覆聽了幾次才敢下筆。十多年來，他由失敗的偶像派轉型至成功的藝術主流歌手，在廣東樂壇的頽垣敗瓦中出於污泥而不染，堪稱一個傳奇故事。加上他去年在商業上取得成功卻犧牲了藝術上的追求（大家不要盲目地封《羅生門》為藝術品吧，《雷克雅未克》我仍是很喜歡的），一眾樂迷都十分期待他藝術上的回歸。可經過一輪接一輪的宣傳造勢後，坊間/網上迴響比我想象中小，幸好銷量還算不錯，證明他沒有因去年對藝術的「不忠」而流失固有樂迷，但同時去年所獲的「忽然」樂迷也隨即流失，真替他不值。

宏看網絡上對《問世》的評價，大約可歸納為此：水準仍高，但開始進入瓶頸位。這個評價我是認同的，但大家似乎已把他的高水準當成必然，吝嗇了一點讚美。所以先讚後彈。

首當其衝要讚的當然是歌詞。若說廣東樂壇「重詞不重曲」是一個奇特的現象，那麼麥浚龍的音樂一定是這個現象的表表者。麥浚龍的音樂當然是超班的，但大家也知道，沒有了林夕、黃偉文、周耀輝的妙筆生花，他的音樂的藝術價值減了一半有多。今次是林夕、周耀輝第四次為麥浚龍包碟。整體性比之前強很多，大致上秉承了上三次的特徵──林夕的詞充滿佛學禪理，周耀輝的措辭華麗，各有各優劣，兩人簡直既生瑜何生亮。每首歌詞也可當國際文憑中國文學卷一的教材，細節上的賞析真不能盡錄，總括而言就是兩人也嘔心瀝血吧，在五首歌的空間裡盡顯所長，在交代劇情、修飾用辭、融入哲理之間取得一個令人相當滿意的平衡。最後兩人合寫的《結》更是昇華至另一個層次，林夕一句「翻翻滾滾悠悠六根難淨才犯禁」，周耀輝一句「轟轟烈烈四野無人更需要解禁」，既出乎意料又理所當然地合拍，簡直無可挑剔。

音樂上，《問世》還是很麥浚龍，是之前的麥浚龍的加強版。製作單位上看見了一列熟悉的名字，如馮穎琪、王雙駿、Bert、Vincent Chow、Jerald 等（嘩，真的隨口嗡都一堆）。換來的是每一首歌曲都有十分高水準的編曲與製作，特別是每首歌的前奏。雖然我覺得麥浚龍的音樂是為黑暗而黑暗，但他黑暗得盡情、黑暗得成功。今次加入了與陳珊妮一樣來自台灣的許哲珮，《髪落無聲》由她作、編，有驚，但不算喜。有些與故事能做到吻合的效果，例如《呻吟》帶出了極樂、《如髪》帶出了張力等。《清靜》不算清靜，但真的很怡人，伍樂城（對，沒有看錯，原來伍樂城除了庸俗 K 歌之外還有這一面）的《你前來．我過去》也是很怡人，且配合著林夕一洗高深的歌詞（「你令我發覺我可愛」比《你的名字我的姓氏》還肉麻）。但眾多佳作之中最突出的莫過於《孽》，變化多端不在話下，刺耳的二胡能彌補沒甚記憶點的旋律的不足，而最後昇華的和聲簡直神來之筆，每次聽都感覺到神經血脈的一股衝勁、一次喚醒，效果仿似《彳亍》那句「風和風之間隔了風波/無數風波」，以及《無念》最後那段的弦樂（毫無懸念地與《孽》一樣都是蔡德才所編），真是畫龍點睛。

讚夠了，美好的依舊存在，但不足卻擴大了。概念上，《問世》毫無疑問是一張概念專輯，而這個概念是貫徹始終、不偏不倚的，沒有如王菲《寓言》般半商業半藝術，亦沒如楊千嬅《電光幻影》般到喉不到肺。但我首先質疑的是，這個概念有甚麼特別？劊子手與妓女的故事，有甚麼特別值得說？倘若搬上大銀幕或是舞台的話，有噱頭嗎？有引人入勝的地方嗎？當然，你可說這是多餘的要求，因良好的執行能勝於一切。這個我認同，但麥浚龍團隊執行這個概念是否做得特別出色？也不是，當中歌詞既交代了劇情也留了一點白絕對值得一讚，但聽畢後仍然感覺不到麥浚龍為甚麼要說這個故事。「沒有甚麼特別原因」不是一個妥當的理由，因每件藝術品一定記載著藝術家的一些用意。但麥浚龍的用意，只可說是傳不到觀眾的耳邊。（有網上評論說劊子手與雛妓的故事存在政治隱喻，但要靠網上評論才得知的，應不算是成功地傳遞訊息吧。）哲學道理固然是有的，但整個故事還是有一陣奇怪且根深蒂固的 "arbitrariness"。我明白當了導演的他的苦衷的──沒有故事，就是另一張《無念》，沒甚特破──但做得不好就是做得不好，無從抵賴。

交代劇情方面，他亦不算做得十分出色。他作為導演，必定知道故事一定要有刺激動作、三幕結構，人物一定要有動機、衝突。有，當然有，但交代應可更清楚，也不應怪責作詞人，因我相信林夕周耀輝已盡力了，留下的部分應由編曲者、歌唱者負責。編曲方面剛才已說了，固然精彩，但真正配合劇情的位置不多（偶爾還有十分到位的）。歌唱方面，更不用說了，麥浚龍的歌聲、演繹一直是他的音樂最為人詬病的地方。經過了幾張專輯，證明了再華麗、再多層次的編曲仍救不了他薄弱的聲線、牽牛上樹的唱功（我明白編曲者的兩難──簡單的編曲就是自曝其短，華麗的反而反襯出他的弱點）。我聽得出他是有下苦功的，有幾處還處理得相當特別，例如唱《呻吟》的「呻」字他拉長 s- 聲母，唱《孽》的「罪疚」兩字他的聲線的確充滿罪孽感，但既然寫得下這個劇本，就理應由演技更佳的人選出演。

我不是麥浚龍，我沒有他的資源、視野、才華，但我仍有一個建議。既然是劊子手與雛妓的故事，由他自己飾演劊子手，另邀一位女歌手飾演雛妓、處理所有雛妓角度的曲目， 還可轉換性別，不是更合理嗎？今次成為「麥女郎」的有盧凱彤與薛凱琪（麥女郎陣容非常鼎盛的，有莫文蔚、關淑怡、謝安琪、何韻詩等），亦有一位不名女子作和聲（我以為是固定合作夥伴馮穎琪，但根據她的訪問，竟然不是）。薛凱琪與他的聲線出奇地相似，低音令人驚喜、盧凱彤則有點兒浪費了她、和聲不過不失，不及馮穎琪於《弱水三千》那名副其實的弦外之音。我不禁聯想一個由張學友、黃耀明或張敬軒演劊子手，王菲、彭玲或何韻詩演雛妓的《問世》舞台版會是那樣精彩，應能為此專輯再升級多數個層次。

麥浚龍、林夕、周耀輝這個組合，好像已走到盡頭了。《天生地夢》是他們的 Batman Begins，《無念》是他們的 The Dark Knight，《柔弱的角》是他們的 Inception，《問世》則是他們的 The Dark Knight Rises。增添了長度、擴闊了視野，卻犧牲了簡潔。今次幾方面水準依舊，但突破則未能做到。有趣的是，做 EP 的麥浚龍似乎比做大碟的麥浚龍更為出色。可能是他駕馭不到十一首歌的長度吧，《問世》刪除了幾首歌曲會是一張十分簡潔而有力的 EP。香港人只鍾情三部曲，連《雷克雅未克》也唾棄，絕對沒有資格也不配有比《無念》更高水準的麥浚龍。（不要忘記他幾乎每年都有新專輯。）我承認我稍微害怕會把《問世》聽厭，所以我寧願回去發掘他的舊作，但我相信麥浚龍本人是追求藝術上的突破的，所以我依舊感激他對樂迷的付出，以及期待他明年發表的新作。

曲目推介：《孽》、《結》、《呻吟》

bagfgfcde

用心寫值得支持

kilai

聽厭咗之時，先係你真正應該開始煲碟嘅prime time

SPD

我也是麥浚龍的「忠粉」，看到你打一大篇碟評，雖然是有讚有彈，但也足夠令我很感動。

其實 Juno 講過，《無念》之後他在音樂上遇到瓶頸位，他甚至考慮過出埋 Chapel of Dawn, Chapter Two 之後，便不再出唱片。但拍了電影之後，他又找到新方去，以探討人性為題材來做音樂。要留意《無念》及《柔弱的角》相格了三年時間，相信除了是瓶頸位問題，也和他專注拍電影有關。

如果你喜歡 Juno，我提議你可以聽下他較早期的大碟，Chapel of Dawn (全碟由 Wyman 填詞，講人魔大戰）、Words of Silence （周耀輝寫了6首，全碟有9首，全部是情歌) 及 Why (周耀輝寫了全碟10首，講10個歪理）。

提及「重詞不重曲」，我覺得 Juno 未至於「不重曲」，其實他每次也會親自找一些新的作曲/編曲人加入，可能是他太過「重詞」，又或者是和他合作的詞人比較明白他的想法，所以出來的效果仍然是詞大過曲。

麥浚龍、林夕、周耀輝這個組合是不是已走到盡頭呢？我覺得仍然可以繼續，問題是 Juno 會再有什麼題材，這個題材能否打動人心？但下一張專輯應該不會是這個組合了，因為 Wyman 在 2015 年年尾 IG 上 post 過會再和 Juno 合作，佢話專輯會在 2016 年年尾出，不過看情況應該會延遲。

很多評論都說如果 Juno 的歌不是他唱，由 xxx 唱就更好，其實我是十分不認同這個說法：

首先由 Chapel of Dawn 開始，Juno 所有專輯的 concept / 故事都是由他創作出來，我相信如果 Juno 唔想再唱歌，他亦唔會再做音樂，那根本唔會有首歌的出現。

就算 Juno 肯只做幕後，那可以找什麼歌手唱呢？就算不理唱片公司之間的限制，有什麼歌手會肯 / 有興趣唱這類型的歌呢？畢竟大部分題材也沒有太大流行元素，再者如果演唱者對這些題材沒有興趣，那唱出來可能有技巧，但沒有靈魂。

powerful

我也是麥浚龍的「忠粉」，看到你打一大篇碟評，雖然是有讚有彈，但也足夠令我很感動。

其實 Juno 講過，《 ...
SPD 發表於 2016-12-7 23:26

今年冇咩專輯既情況下，佢有資源去做一張概念大碟已經自動跑出，我係好欣賞佢音樂既故事性既。

不過 Juno 如果真係對音樂咁有想法，有心一直走落去既，不妨退居只做監製featuring更多新聲音去主理佢專輯之內既作品，好過自己唱到吃力不討好，或者揀返D簡單編曲，自己handle到既歌去試。而家首首高深哲理，唱同聽都辛苦。搵人唱，其實已經一直做緊，Ellen、Yoyo、小巧呢D都得。

SPD

今年冇咩專輯既情況下 ……

出概念大碟要錢、要花更多時間、要有 “概念”，最重要是要有執行的能力，林夕和王雙駿在訪問時也提及，在參與製作此專輯時也曾擔心過究竟所有創作合唔合得理。不過我仍然相信很多歌手 / 製作人有錢、有能力去做，過往也有很多出色的概念大碟。

現在香港樂壇其一可悲之處就是，就是很多歌手都不出碟了，那更加不要說什麼概念大碟了。

在香港出唱片就是燒錢！但講真香港很多出名的歌星都有錢、有資源、更有一班穩定的歌迷；只是你有錢可以選擇去買架跑車，又或者是用你的名氣再去搵更多的錢。

概念大碟又唔一定係好音樂，講真如果首歌唱得難聽，就算詞 / 曲 / 編超高質，個故事 / 概念有幾勁，我都唔會聽。

可能你會覺得我是 “盲粉”，我聽 Juno 最大的原因，是因為我喜歡聽他唱歌。有故事 / 概念會加分，但最重要是聽到他的聲音，所以我真心不希望他監製的歌只是由其他人唱。

Juno handle 得最好是以前王雙駿、Jerald 做的歌。我認同這隻碟某些歌 Juno handle 得麻麻，而且他要聲演兩個角色四個身份，確實是吃力不討好；不過又我覺得 Juno 未至於差到要放棄唱歌。

而且我相信 Juno 是真心喜歡唱歌，所以才去做音樂。他以前上台又被人噓、又被人鬧、重要被一班同行笑，但他仍然繼續唱歌。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唱歌，可能他會專注拍電影，那應該不會再去做音樂了。

powerful

今年冇咩專輯既情況下 ……

出概念大碟要錢、要花更多時間、要有 “概念”，最重要是要有執行的 ...
SPD 發表於 2016-12-8 18:11

認同 Juno 最好既演繹係同Jerald, 王雙駿合作果期，至少佢當時仲有好多live performance，而家齋得錄音室出到效果。
題外話，我覺得佢拍戲仲差過唱歌，寧願佢既黑暗故事情節放返係概念大碟裏面。

SPD

我發現之前的留言也沒有回應樓主的問題「麥浚龍為甚麼要說這個故事？」

這張碟的概念並不是「劊子手與妓女的故事」，而是要問世人「大愛就可以懲罰小愛嗎？」，「邪惡只是觀點與角度」。Juno 只不過是透過「劊子手與妓女的故事」去講出這個概念。

其實 Juno 已講過這個概念很多次，甚至每一首歌也有一段 3至5分鐘的解讀。不過我都好懷疑究竟有多少人有興趣去理解？為何不創作一個貼地少少的故事呢？或許太過複雜、太過不用考慮市場(銷量）就是 Juno 的盲點。

不過亦要提一提，其實 Juno 是差不多同時間做 Addendum 及 Evil is a point of view 這兩張專輯，他說過要做相反的題材，也可能因為這個原因，Juno 刻意創作一個離地的故事。

提及的「政治隱喻」，相信 Juno 在創作時沒有這個考慮。但林夕在訪問中說過，當 Juno 找他寫劊子手這個題材，他感動得差一點流眼淚，他說過他有代入現今的情況，那麼林夕有沒有隱藏了所提及的「政治隱喻」就不得而知了。